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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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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音未落, 秦小荷就清楚地感受到丹田一涼!

她視線不可置信地緩緩下移。

一柄劍身輕薄,細長動人的劍,沒入了她的丹田。

這一劍,擊碎了她體內的金丹!!這劍意太快, 劍光太凜冽, 秦小荷甚至都沒來得及有所反應。

劍身攀附著桃花枝, 她丹田裏的血流出來, 染紅了劍上的桃花。

男人貓眼裏泛著薄而冷的光, 唇瓣一碰,森然地吐出一個字。

“滾。”

拔出劍的剎那,血花飛濺!

秦小荷捂著丹田,駭然地連連往後倒退了幾步。

寧桃——

原來是寧桃。

捂著丹田, 秦小荷盯著面前的男人,楞了半秒後, 痛快地大笑出來。

來之前,她就已經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。

然而這個意料之外的發現……

秦小荷虛弱地笑了笑, 擦了擦唇角的血漬,讓她突然覺得值了。

賠上一顆金丹得到這個真相, 激怒他,看到他竟然也如此痛苦, 也有這求而不得的人, 值了。

常清靜面色極其難看,冷冷地站在榻前看著她。

原來那個傳言是真的。

原來真的有個叫寧桃的姑娘, 死在了他手上。這個叫寧桃的凡人死後, 他自我放逐,墮落了三年多,直到後來回到蜀山。

呂小鴻已然嚇呆了, 大腦發懵。

秦小荷卻感到了一陣扭曲的快意,嗓音黏膩。

“哈哈哈哈原來你也會痛,也會難受,也會有求而不得的東西。”

“殺了自己心愛人的感受怎麽樣?”

呂小鴻大腦裏嗡嗡直響,只剩下一個念頭在心底盤旋。

寧桃、又是誰?

無怪乎秦小荷誤認為那是他的愛人。

這世上,知曉“寧桃”這個名字的修士不多,凡人則更少。

但凡是對這個名字略有些了解的,卻都知道,這個名字是那位仙華歸璘真君的禁忌。

很少有人知曉,那曾經是仙華歸璘真君年少的好友,也是這位真君最對不起的人。

——

面攤前,

寧桃呆在原地,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
“這是?”

看這些少年的表情,這是哪位大佬的車駕??

不管這是哪位大佬的車駕,但看到藺卓他們跑了,寧桃重重地舒了口氣,心裏十分誠懇地謝了謝這位大佬,內心小人兒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,做完這一切,這才走到蛛娘面前,把帷帽重新撿起,摁在了蛛娘腦袋上。

“走罷!”

蛛娘可憐巴巴扯著她袖口,囁嚅:“桃、桃子,那面……”

剛剛她倆點的那兩碗面都被打翻了。

寧桃沈痛地想,自己肯定是瘋了,竟然覺得那水汪汪的八只眼睛可愛,對上這可憐巴巴的視線,桃桃忍痛翻了翻幹癟的荷包,又看了看蛛娘。

大腦發麻,豪氣頓生地朝著老板娘舉起手。

“再、再來兩碗!打包!!”

……

“呼啦——”

回到客棧,桃桃和蛛娘面對面頂頭坐著。

不約而同地捧起碗,不約而同地吸溜了最後一口面條,不約而同地喝下最後一口面湯,最後又不約而同地重重放下碗,抹了把嘴。

“吃完啦!”

“嗝——”

“桃子!”吃飽喝足後的小蜘蛛心滿意足了,眨巴著眼睛問,“我們、我們還有多少錢?”

寧桃翻了翻錢包。

呃,慘不忍睹地閉上眼。

他們這兩年天南海北地到處跑,又要忙著花高價那些西洋傳過來的新玩意兒,瓊思姐姐要忙著做學術,花錢就如同流水,這才剛到閬邱,錢袋子已經空了大半。

看了看自己面前這空碗,蛛娘十分心虛:“我……我明早去織染坊打個零工好了。”

“不行你不能去,”想都沒想,桃桃立刻拒絕了,嚴肅地說,“剛剛那蜀山弟子你也看到了,要是又遇到他們就完了。”

她雖然繼承了老頭兒的修為,但這幾個弟子畢竟背靠蜀山。

她教訓教訓藺卓他們幾個人倒是綽綽有餘,可萬一他們去搬救兵去找來師長,這人一多,寡不敵眾難免就點兒危險了。

她自己死了倒沒多大關系,反正她也不怕死,但蛛娘不一樣。

就算是缺錢,那也不能讓朋友以身犯險。

兩個人又商量了一會兒,瓊思姐姐和小揚子終於回來了,聽說了缺錢這事兒,四個人相對而坐,愁眉苦臉。

小揚子通紅著臉擡起頭表示,自己可以去化緣,立刻又被瓊思姐姐摁下了腦袋。

一直到半夜都沒想到什麽快而保險的生錢大計,只能先各回各屋睡大覺去。

寧桃這一晚上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地一直沒睡著。

雖然說不在意了,可難免還是會想的。

想到蘇甜甜、吳芳詠。

想到已經成了仙華歸璘真君的常清靜。又想到冬日的湖水,要死在這裏面該多好啊。

想著想著,一陣困意襲來,桃桃終於沈沈睡去。

第二天,桃桃是被張瓊思焦急的嗓音給喊醒的。

“桃桃!桃子!!寧桃!不好啦!出事兒了!!”

寧桃猛地睜開眼,張瓊思急得就像只熱鍋上的螞蟻,嘴唇上面冒出了個大痘。

“蛛娘、蛛娘被蜀山那些臭道士抓走了!!”

寧桃腦子裏嗡地一聲,立刻開始起床穿衣服,一邊穿一邊往外走:“瓊思姐姐,怎麽回事?”

小揚子站在門口等著她倆也急得團團轉:“一大早蛛娘就戴著帷帽出去了,說是桃子你不讓她去織染坊打零工,那她就四處逛逛,看看還有什麽能打工的地方。”

張瓊思著急道:“我和小揚子看蛛娘一直沒回來,就出去找她,結果正好看到她被蜀山的臭道士帶走了。”

寧桃心裏咯噔一聲。

是昨天的那個“藺卓”??

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桃桃快步沖出了客棧:“我去找!”

街上修士很多,寧桃他們三個分開去問,竟然真的也問出來了藺卓為首的那幾個蜀山小道士的下落。

“那幾個蜀山道士啊?”面前的女修想了想,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閬邱山,“好像往山上去了。”

往山上去了。

寧桃看著遠處巍峨的雪山,一顆心直直地沈了下去。

這個時候上山代表著是趕赴閬邱大比的,他們想找到蛛娘的話,就必須跟著上山。

可是上山的話,說不定就要見到之前的故人了。

想到這兒,桃桃摸了摸自己的臉,在張瓊思詫異地眼神中,飛也般地沖到了街心。

“瓊思姐姐等等我。”

一口氣買了倆面具倆面紗,在張瓊思和小揚子震驚的視線中,寧桃一口氣把這四張面罩全罩在了臉上,最後又戴上了帷帽,松了口氣,轉過身,“走罷。”

張瓊思眼角一抽:“這有必要嗎?”

那可是太有必要了,影視劇都是這麽演的啊,帷帽一掉下來,人就掉馬了。

又聽說常清靜會來這閬邱大比,她必須得做好準備確保萬無一失才行。

桃桃嘆了口氣:“以防萬一。”

整理了一番著裝之後,三人艱難地開始往閬邱山上爬。

閬邱上海拔高,桃桃倒還好,有老頭兒的修為加持,爬上山頂不在話下。小揚子和瓊思姐姐整天在外面跑,體力也比普通人好上一大截。

但饒是如此,三人還是一路走走停停,這才爬上了閬邱山。

才爬上閬邱山,饒是這兩年來尋訪過不少名山大川,三人還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。

山上飛雪連綿,懸石錯列,山峰嶕峣,在這一片險峻的雪山之中,紅墻林立,亭臺樓閣矗立在雲霧白雪之中,有不少白皙俊俏的閬邱弟子,踩著飛劍來來往往。

桃桃懵懵懂懂地想,如果從這跳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吧!

要是這次死了說不定就能穿越回去了。

不知道會不會痛。

寧桃慢慢回神,看向了面前守山門的弟子。

在山門前他們就被攔住了。

這回大比,閬邱劍派上上下下十分重視,沒有請帖不讓入內,守山門的俊俏小帥哥,冷冷地出劍攔住了寧桃他們。

桃桃咬牙走上前,企圖商量一下:“道友,我們、我們是去找人的。”

“我們有個同伴是個蜘蛛精,被蜀山弟子抓走了。”桃桃放低了身段,望著面前這俊俏的小帥哥,努力賠笑,“道友當真不能通融一下嗎?我們找到了她,馬上就出來,絕對,絕對,不多耽擱!”

聽聞是蜀山弟子,那守山門的弟子也露出個“我懂”的同情眼神:“抱歉,姑娘,沒有請帖真的不能入內。”

“怎麽樣?”

走到一邊,張瓊思皺緊了眉頭問。

寧桃搖搖頭:“不行,不讓進。”

看向這來來往往的過路人,寧桃喃喃:“再另想個辦法吧。”

實在不行。

桃桃豁出去了地想。

就打暈一個,借某位倒黴仁兄的請帖。

不過這招有風險,桃桃也不敢輕易嘗試。

三人在山門前像無頭蒼蠅轉了一會兒,突然被前面不遠處的一陣動靜給吸引了註意。

宋居揚疑惑地問:“那是鳳陵仙家的車駕嗎?”

鳳陵仙家?

寧桃猛地擡起眼。

遠遠就看到一輛裝飾得十分華美的車駕停靠在了山門前。

車身微微傾斜,一只白而修長的手,緩緩探出,掀開了簾幔。

緊跟著,踏出了一只青色的長靴。

桃桃視線一路往上,頓時睜大了眼,喉口也像是被堵住了,不上不下,說不出話來。

從車裏,緩緩步出了一個手捧暖爐的青年。

青年眉眼溫潤,裹著一襲雪白的貂裘,長發用玉簪別在腦後,修眉細眼,唇紅齒白。

這是……

謝濺雪!

謝濺雪怎麽會在這兒?

寧桃驚了一瞬之後,又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。

閬邱大比,誰都可能出現在這兒好嗎。

桃桃緊緊地盯著不遠處這道青色的身影。

按理說,她應該移開視線的,可是乍一看到記憶中熟悉的故人,桃桃就不由僵在了原地,那些回憶分崩離析,又紛至沓來,全湧入了腦海裏。

桃桃張了張嘴,傻傻地站在原地,腳步好半天都沒能移開半步。

她在這兒看到了謝濺雪,是不是代表著她還有可能見到常清靜、蘇甜甜和吳芳詠?

寧桃,你真沒用,快冷靜下來。

在心裏又給了自己一巴掌,寧桃連忙移開視線,心臟狂跳。

可是,太晚了。

她慢了半步。

修士是何其敏銳的,只一瞬,謝濺雪就微微偏頭,察覺出來了不對,目光落在人群中,略一搜尋,就定格在了寧桃身上。

寧桃:……

隱隱察覺出來了點兒不對勁,宋居揚擔憂地伸著手指戳了戳寧桃:“桃桃?”

張瓊思:“桃子?”

沐浴在那道視線下,寧桃口幹舌燥,心跳如擂,大腦好像都麻了。

在這種情況下,她又做了一個錯事。

寧桃慌亂地避開視線,腳步一轉,匆忙地躲進了人群中。

躲進人群中,感覺到謝濺雪看她的目光消失了,桃桃踮起腳尖不大放心,又往前看了一眼。

山門前哪還有謝濺雪的身影。

看起來是已經走了。

桃桃松了口氣,搖搖頭,正打算牽著裙子躡手躡腳地走出人群。

一道清冽如泉水般的嗓音卻猝不及防地自身後響起。

“這位道友,是認識我嗎?”

“剛剛看我,可是有話要對我說?”

她實在太蠢了

桃桃悔不當初,悔得腸子都青了。

對於她而言,死後重生,就是一閉眼一睜眼的事兒,從覆活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年多,將近兩年的時間。

但謝濺雪他們卻不一樣,這對他們而言是實打實的幾十年。

不論是常清靜還是謝濺雪,都不是幾十年前那尚顯生澀懵懂的少年了。

寧桃剛剛這番操作,蒙過幾十年前的謝濺雪倒還行,謝濺雪他倒也不會多想。

可是幾十多年後的謝濺雪明顯比少年時的自己沈穩警覺了不少。

桃桃的動作還停留在牽著裙子的那一瞬間。

攥緊了裙擺,桃桃冷汗涔涔,努力擠出個甕聲甕氣的語調,急匆匆地就想從謝濺雪身邊跑過。

“道友,我、我剛剛認錯人了!”

這簡直就差把心裏有鬼這四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。

看著這身著一襲襦裙,飛揚跳脫的小姑娘,謝濺雪莞爾,心裏有點兒好笑。

他遇到過不少仇家,但沒有遇到過像這種毫無經驗的。不過好笑歸好笑,他也不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放這個鬼鬼祟祟的小姑娘離開。

“且慢。”青年腳下旋開半步,認真又若有所思地盯著桃桃看了一眼。

“道友,能不能掀開帷帽,讓我看一眼呢。”

來、來了。

早做好了準備的桃桃,心裏的警鈴叮鈴鈴直響,挺胸收腹如臨大敵。

看到這小姑娘一本正經,如臨大敵的模樣,謝濺雪又溫和地笑了一下。

“不行嗎?”

桃桃咽了口唾沫,腦子裏靈光一現:“行,倒是行,但是得——”

“得?”

“得加錢。”三個字脫口而出,脫口而出的剎那,桃桃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。

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呢!

謝濺雪:“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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